清晨這個時候，市場正熱鬧，我到西螺果菜市場下貨之後，等那些中盤挑走要的菜，有些小盤已經很早就等在中盤的攤位在挑菜，這個時候也是市場情報交換的時間，中盤和小盤在講最近傳統市場的狀況，講到現在不像以前菜市場滿滿的都是人，沒有像禮拜六這種大日，菜市場大部分時間，市場路上在走的人都不太多，菜經常放到快中午還很多沒賣出去。
聽這種吵鬧聲，比較不會感覺到這個時間是大清早，對很多人來說還是半夜，很多城市的孩子，這個時候甚至還在網路上玩電玩，才剛準備要去睡。
我等到中盤和師傅們下完貨，我又再等一批要送到臺北批發市場的上貨，每天還有臺北這趟可以跑，已經是很不簡單，很多拖車司機頂多只接到西螺或到中部批發市場。
到臺北天已經有一點點亮，繼續在等搬運工他們下貨，我趁這個時候，要吃點東西，現在早餐店也越來越晚開，只剩幾家還有這麼早開的店，邊吃東西，我邊翻店裡的報紙，我還是不太習慣用手機看，看到娛樂版的八卦新聞，最近在炒長笛公主跟殯葬大亨同遊日本被拍到。
新聞寫這個長笛公主已經嫁了二任丈夫，第一任丈夫也很有錢，第二任丈夫開飯店，年紀輕輕過世後，飯店變成她在開。第二任丈夫過世沒有很久，跟有老婆的殯葬大亨一起去日本玩被拍到。說這個女人都從婚姻裡面分到很多財產和好處，還把以前她和第二任丈夫很恩愛的新聞報導拿出來對照，那篇舊的新聞是訪問他們夫妻相處之道。
這個新聞讓我想起一件事，表妹一直在強調阿姨跟姨丈生前感情很好，他們生前約定要死後也要合葬在一起，所以生前已經買好塔位，現在阿姨那個位置旁邊，原來是要保留給姨丈的。買的好像就是新聞裡這個殯葬他們在賣的那種什麼契約。
表妹就說姨丈不可能自己生前就給自己準備好的後事，不照這樣處理，姨丈後事的是根本不用那個女人處理。
這整件事情我就覺得有點摸不著頭腦，早上跟菜販講到表妹要來找我談休閒農場的事，菜販聽到就一臉詭異，問他想講什麼，他說：「事情不是這樣做的。」
我知道菜販不太認同表妹，雖然菜販也沒見過我表妹，聽我在講，菜販一直對表妹很有意見。
表妹是做清潔的，在一般人來講，不是什麼高尚的工作，可是我也是一個拖車司機而已，我沒有靠行，我自己就是行，有一間很小很小的拖運公司，只有幾個司機在跑，而且大部分都我自己在跑，主要家裡要生活，還是要靠自己跑車，幾個員工也不算員工，只是大家都是拖車司機，一起互相有個照應，好做生意。就是這樣，我才會覺得跟表妹也相互照應，大家都有口飯吃，能幫就幫，不過份就幫。
菜販也是辛苦人出身，不過他現在已經大尾了，總覺得他雖然把我當兄弟，看我表妹做清潔可能比較看不起。「她也是辛苦工作的人，做工一輩子，就是搏個出頭而已。」
而且表妹有生個兒子，也是成就不錯，在一個研究所當助教。我就沒栽培出一個這麼有成就的兒女，我那些兒女都在一些普通公司工作，要多存點錢也沒有，沒有像助教這麼有前途。
「你有問過你表妹，那個大陸女人到底是領走你姨丈多少錢嗎？」
領多少錢，我是沒問過我表妹，但是表妹是說還沒娶那個女人的時候，姨丈有好幾百萬元的存款，又有房又有地，我也覺得很有道理，如果不是有起碼幾百萬元，為什麼不讓姨丈歸葬在他給自己準備好的塔位，而要讓表妹到現在還不知道姨丈到底葬在哪裡。
菜販卻在笑，「沒有人在嫌錢多。」，他說可能幾百萬，是人，有可能還是都會去搶沒有錯，但是他問大陸的狀況，大陸人是不是還把這幾百萬放在眼裡。
雖然菜販見的人層次水準都比我們這些人高，對現在世局的變化可能看得多得多，我還是認為有可能，照菜販講的，現在大陸很多地方早就發展得比臺灣進步，大陸的企業也比臺灣大得多，很多人想賺大陸的錢，那麼多臺灣企業都跑到大陸，不想在臺灣做賺一點點錢的工作，都想到大陸看有沒有能賺更多錢的機會，大陸人要賺幾百萬新台幣，留在大陸可能還比在臺灣有機會，可是那個女人嫁來臺灣的時候，十年前臺灣也已經狀況沒有那麼好了，我覺得那個女人應該狀況也不好，既然都嫁過來了，做那些事情是為了把那幾百萬留在自己身邊，也不是不可能。
我反問菜販，如果照他這樣講，大陸那麼好，他為什麼當初後來不積極主張到大陸發展，一定不是每個去的人都那麼好。
「不是一定不是每個人都那麼好，是一定是大部分都不好。」，他說大陸也是只有少部分的人很有錢，有錢的很有錢，沒錢苦哈哈的居多，說不就新聞在講冬天在趕出北京那低端人口，「可是你要想為什麼生活那麼難過也要待在北京，不想被趕出去？」，菜販是認為那是因為待著就有機會，就像早期我們很多人去臺北發展也是就算過得再不好，也有可能有機會致富。
「如果是這樣，我覺得你做錯了，大陸有的是機會，苦一點也要去大陸蹲，那為什麼你不要臺灣農產品去大陸蹲。」，菜販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，只說：「臺灣也有機會。」
但是他說他不否認我說的那個狀況，他認識的嫁來臺灣的大陸女人，有很多都是有企圖心的，把臺灣當跳板，也很多是嫁給賺很多的老闆，但是也很多嫁過來是因為狀況不好，才願意來臺灣，「但是民事也告，刑事也告，人這樣會有錢？」
我想菜販是在講表妹的手段，他覺得不太入流，他覺得表妹說穿了都是為了錢。
那天在律師事務所的時候，表妹好像有跟律師說那塊地要全部歸她，我沒有問過表妹是什麼地，可是聽後面律師跟表妹在講，表妹說姨丈那些資產都是阿姨跟姨丈一起努力來的，她認為姨丈絕對不可能會把屬於阿姨的東西給那個女人，我以為那塊地也是這個原因，所以表妹才非要要回來，不給那個女人繼承，不讓那個女人有份，土地登記不能有那個女人的名字。土地的部分是民事的，那個部分，這樣講起來，表妹那天在律師事務所好像也刻意避開提到民事的部分。
表妹當初來找我說她在打遺產官司，要我幫忙的時候，是怎麼跟我說的？她說她有一陣子找姨丈和那個女人都找不到人，雖然姨丈娶那個女人以後，那個女人越來越不讓表妹去見姨丈，還爆發過幾次衝突，有次衝突，表妹的兒子也在，所以表妹經常見不到姨丈，而且也已經很久沒見過姨丈，都只能跟村子裡的人打聽，有時候也會在村子裡見到那個女人，問那個女人，那個女人說姨丈在住院，有時候說是因為去大陸探親。但是最後這次，實在隔太久，姨丈像是消失了一樣，完全沒有聲息，問村子裡的人，說姨丈這次也真的是太久都沒有再出現，又隔了一陣子，聽說那個女人在村子裡出現了，說姨丈過世了，那次回來就是回來領錢的。
那個女人回來領錢的事，表妹完全不知道，都沒通知她。那個女人領完錢也跟著消失了，表妹馬上報案找人，也隔了少說一、二年，是因為終於在大陸找到人，從大陸引渡回來了。姨丈的遺產的事情要跟那個女人處理，又拖了那麼久，才要用民事官司處理，
問姨丈後是到底怎麼處理，那個女人總是說得模模糊糊，交代不清楚，就是不肯讓表妹知道姨丈最後的下落，表妹說這太過份，她是姨丈唯一的子嗣，再怎樣也要找出姨丈的下落，民事的過程中，因為那個女人沒有經過表妹的同意，先領了錢，才去辦死亡的證明，才有刑事這件事。
為什麼會扯到我這邊，就是去律師事務所那天講的，那個女人講的理由是因為姨丈告訴她表妹不是他親生的，表妹不是合法的繼承人，他的後事，那個女人自己處理就可以了，不用問過表妹。
我走出店外，天色已經大亮，我差不多要把車子開回去，覺得這個事情不知道到底是像菜販講的，事情沒有我看到的那麼簡單，還是菜販搞錯了，整件事情並沒有這麼多陰謀。
在休息站，我睡到迷迷糊糊的時候，手機響了，太陽光從車窗照進來，實在很刺眼，我試著移動身體和臉，找一個不會被太陽刺到眼睛的位置，手一邊摸向手機，時間上拖太久，我想那通電話應該有重撥過一遍，好不容易適應光線，手機顯示的號碼，不是我輸入在手機裡的號碼，是一個沒有見過的號碼。
終於把電話接起來，是一個男人的聲音，「盧先生嗎？你好，我是證理法律事務所的周律師，你現在可以講電話嗎？」
律師事務所？我最近接觸律師事務所，只有表妹那件事情，那個律師是姓周嗎？
「你是郭蕙蘭的律師？」，我以為不是事情都講完了，我只需要跟著表妹去法院，讓律師可以提到我就好了，還有什麼事嗎？
「不是，盧先生，我是呂鴻的辯護律師。」，呂鴻，這應該是那個女人的名字。這不是只是一個單純的事情，我只要跟著表妹去法院一次就好？那個女人的律師這時候出現是為了什麼？
【找不到的墳墓 | 導讀】系列
找不到的墳墓是社會寫實加上推理與法庭劇元素的小說，其中一些值得思考的【攝義】，我們設計為這本小說閱讀體驗之一。這個系列的連結如下：
【找不到的墳墓】各篇連結：
08 【雖然仍然在，但已不在】
09 【噬血】
10 【被帶走的人生】
11 【盤算】
12 【破洞】
13 【陽世幽冥】
14 【遠颶的真實】
15 【亡妻的答案？】
16 【最後的算計】
没有评论:
发表评论